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讀《莊子,在我們無路可走的時候》有感 記得哪位名家說過,儒家是糧食,道家是藥。許多積極入世,渴望一展平生抱負救國濟世,卻又在現實中屢屢碰壁的古代士子便回頭于道家中尋找慰藉。因此,儒家的君子理想與莊子隱逸型的人格,共同構建了中國傳統文人的文化心理。 平生最喜愛的兩位古代詩人李白和蘇軾都與老莊思想有著不解之緣。從來讀李白詩,都會強烈感受到他飄逸浪漫的仙風道骨和他的傲岸不羈。他的“窮則獨善其身,達則兼善天下”的政治理想,他的“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飾”的作詩原則,啟虧腔都包含“道法自然”的意識。讀蘇東坡詩文,不僅感受到了他磅礴的天才,他的豪放豪邁,也知道他一生仕途坎坷,世界觀矛盾錯綜,其實與他的“外儒內道”也不無關聯。而道家,當首推莊子。 教書后喜讀《莊子》,雖則識之不深,卻已傾倒于文章的“汪洋恣肆,縱橫捭闔”,那瑰麗多姿的文辭深深地吸引了歷代文士,而莊子所提出的人格理想,超然適己的生活精神,更是深刻地參與構建了中國傳統文人的內在精神世界。 讀過語文讀本上鮑鵬山先生的《莊子,在我們無路可走的時候》,感覺作者的見解極深。作者認為莊子思想是由超凡絕俗的大智慧中生長出來的清潔的精神,又由這種清潔的精神滋養出拒絕誘惑的空培驚人內力。正因為這樣,作者在文章中對莊子表示了激賞的態度,認為他的怪誕與孤傲都是可以理解的,并對莊子獨立的人格,清潔的精神,推崇備至。 莊子以高道德標準來要求自己,所以他決不能容忍自己與他人同流合污。深知官場黑暗,居于廟堂之上定會受人排擠,于是寧愿“曳尾于涂中”。人心險惡,還不如化作一只蝴蝶;南柯一夢,至少還留住了些許安慰。 然而,在此之前,我是不懂莊子的。讀他的作品,除了虛幻就是荒謬,我們的固執,豈是他的幾句理論就能讓我們心甘情愿地向他靠近的?!我甚至懷疑,他不去當官,到底是在追求自由無礙,自然無待悄衫的人生境界,還是在假裝清高。 似乎是這篇文章,或者說是這篇文章的最后一個部分,真正道破了莊子。只有了解了他的生活背景,我才為他留下了眼淚。 胡文英對他的評價極為恰當: 莊子眼極冷,心腸極熱。眼冷,故是非不管;心腸熱,故悲慨萬端。雖知無用,而未能忘情,到底是熱腸掛住;雖不能忘情,而終不下手,到底是冷眼看穿。 那樣的社會,容不得他的多愁善感,容不得他的悲慨萬端;在那樣的社會里,滿腔熱血無法釋放,便化成一根根冰冷的刺。世間的罪惡,用筆鋒劃破不了你,那我這
〔仆人下。樸園點著一枝呂宋煙,看見桌上的雨衣。
樸(向魯媽)這是太太找出來的雨衣嗎?
魯(看著他)大概是的。
樸(拿起看看)不對,不對,這都是新的。我要我的就雨衣,你回頭跟太太說。
魯嗯。
樸(看她不走)你不知道這間房子底下人不準隨便進來么?
魯(看著他)不知道,老爺。
樸你是新來的下人?
魯不是的,我找我的女兒來的。
樸你的女兒?
魯四鳳是我的女兒。
樸那你走錯屋子了。
魯哦。--老爺沒有事了?
樸(指窗)窗戶誰叫打開的?
魯哦。(很自然地走到窗戶,關上窗戶,慢慢地走向中門。)
樸(看她關好窗門,忽然覺得她很奇怪)你站一站,(魯媽停)你--你貴姓?
魯我姓魯。
樸姓魯。你的口音不像北方人。
魯對了,我不是,我是江蘇的。
樸你好像有點無錫口音。
魯我自小就在無錫長大的。
樸(沉思)無錫?嗯,無錫(忽而)你在無錫是什么時候?
魯光緒二十年,離現在有三十多年了。
樸哦,三十年前你在無錫?
魯是的,三十多年前呢,那時候我記得我們還沒有用洋火呢。
樸(沉思)三十多年前,是的,很遠啦,我想想,我大概是二十多歲的時候。那時候我
還在無錫呢。
魯老爺是那個地方的人?
樸嗯,(沉吟)無錫是個好地方。
魯哦,好地方。
樸你三十年前在無錫么?
魯是,老爺。
樸三十年前,在無錫有一件很出名的事情--
魯哦。
樸你知道么?
魯也許記得,不知道老爺說的是哪一件?
樸哦,很遠的,提起來大家都忘了。
魯說不定,也許記得的。
樸我問過許多那個時候到過無錫的人,我想打聽打聽。可是呢個時候在無錫的人,到現
在不是老了就是死了,活著的多半是不知道的,或者忘了。
魯如若老爺想打聽的話,無論什么事,無錫那邊我還有認識的人,雖然許久不通音信,
托他們打聽點事情總還可以的。
樸我派人到無錫打聽過。--不過也許湊巧你會知道。三十年前在無錫有一家姓梅的。
魯姓梅的?
樸梅家的一個年輕小姐,很賢慧,也很規矩,有一天夜里,忽然地投水死了,后來,后
來,--你知道么?
魯不敢說。
樸哦。
魯我倒認識一個年輕的姑娘枯派姓梅的。
樸哦?你看。
魯可是她不是小姐,她也不賢慧,并且聽說是不大規矩的。
樸也許,也許你弄錯了,不過你不妨看。
魯這個梅姑娘倒是有一天晚上跳的河,可是不是一個,她手里抱著一個剛生下三天的男
孩。聽人說她生前是不規矩的。
樸(苦痛)哦!
魯這是個下等人,不很守本分的。聽說她跟那時周公館的少爺有點不清白,生了兩個兒
子。生了第二個,才過三天,忽然周少爺不要了她,大孩子就放在周公館,剛生的孩子抱在
懷里,在年三十夜里投河死的。
樸(汗涔涔地)哦。
魯她不是小姐,她是無錫周公館梅媽的女兒,她叫侍萍。
樸(抬起頭來)你姓什么?
魯我姓魯,老爺。
樸(喘出一口氣,沉思地)侍萍,侍萍,對了。這個女孩子的尸首,說是有一個窮人見
著埋了。你可以打聽得她的墳在哪兒么?
魯老爺問這些閑事干什么?
樸這個人跟我們有點親戚。
魯親戚?
樸嗯,--我們想把她的墳墓修一修。
魯哦--那用不著了。
樸怎么?
魯這個人現在還活著。
樸(驚愕)什么?
魯她沒有死。
樸她還在?不會吧?我看見她河邊上的衣服,里面有她的絕命書。
魯不過她被一個慈善的人救活了。
樸哦,救活啦?
魯以后無錫的人是沒見著她,以為她那夜晚死了。
樸那么,她呢?
魯一個人在外鄉活著。
樸那個小孩呢?
魯也活著。
樸(忽然立起)你是誰?
魯我是這兒四鳳的媽,老爺。
樸哦。
魯她現在老了,嫁給一個下等人,又生了個女孩,境況很不好。
樸你知道她現在在哪兒?
魯我前幾天還見著她!
樸什么?她就在這兒?此地?
魯嗯,就在此地。
樸哦!
魯老爺,你想見一見她么?
樸不,不,謝悄敗雀謝你。
魯她的命很苦。離開了周家,周家少爺就娶了啟早一位有錢有門第的小姐。她一個單身人,
無親無故,帶著一個孩子在外鄉什么事都做,討飯,縫衣服,當老媽,在學校里伺候人。
樸她為什么不再找到周家?
魯大概她是不愿意吧?為著她自己的孩子,她嫁過兩次。
樸以后她又嫁過兩次?
魯嗯,都是很下等的人。她遇人都很不如意,老爺想幫一幫她么?
樸好,你先下去。讓我想一想。
魯老爺,沒有事了?(望著樸園,眼淚要涌出)老爺,您那雨衣,我怎么說?
樸你去告訴四鳳,叫她把我樟木箱子里那件舊雨衣拿出來,順便把那箱子里的幾件舊襯
衣也撿出來。
魯舊襯衣?
樸你告訴她在我那頂老的箱子里,紡綢的襯衣,沒有領子的。
魯老爺那種紡綢襯衣不是一共有五件?您要哪一件?
樸要哪一件?
魯不是有一件,在右袖襟上有個燒破的窟窿,后來用絲線繡成一朵梅花補上的?還有一
件,--
樸(驚愕)梅花?
魯還有一件綢襯衣,左袖襟也繡著一朵梅花,旁邊還繡著一個萍字。還有一件,--
樸(徐徐立起)哦,你,你,你是--
魯我是從前伺候過老爺的下人。
樸哦,侍萍!(低聲)怎么,是你?
魯你自然想不到,侍萍的相貌有一天也會老得連你都不認識了。
樸你--侍萍?(不覺地望望柜上的相片,又望魯媽。)
魯樸園,你找侍萍么?侍萍在這兒。
樸(忽然嚴厲地)你來干什么?
魯不是我要來的。
樸誰指使你來的?
魯(悲憤)命!不公平的命指使我來的。
樸(冷冷地)三十年的工夫你還是找到這兒來了。
魯(憤怨)我沒有找你,我沒有找你,我以為你早死了。我今天沒想到到這兒來,這是
天要我在這兒又碰見你。
樸你可以冷靜點。現在你我都是有子女的人,如果你覺得心里有委屈,這么大年級,我
們先可以不必哭哭啼啼的。
魯哭?哼,我的眼淚早哭干了,我沒有委屈,我有的是恨,是悔,是三十年一天一天我
自己受的苦。你大概已經忘了你做的事了!三十年前,過年三十的晚上我生下你的第二個兒
子才三天,你為了要趕緊娶那位有錢有門第的小姐,你們逼著我冒著大雪出去,要我離開你
們周家的門。
樸從前的恩怨,過了幾十年,又何必再提呢?
魯那是因為周大少爺一帆風順,現在也是社會上的好人物。可是自從我被你們家趕出來
以后,我沒有死成,我把我的母親可給氣死了,我親生的兩個孩子你們家里逼著我留在你們
家里。
樸你的第二個孩子你不是已經抱走了么?
魯那是你們老太太看著孩子快死了,才叫我抱走的。(自語)哦,天哪,我覺得我像在
做夢。
樸我看過去的事不必再提起來吧。
魯我要提,我要提,我悶了三十年了!你結了婚,就搬了家,我以為這一輩子也見不著
你了;誰知道我自己的孩子個個命定要跑到周家來,又做我從前在你們家做過的事。
樸怪不得四鳳這樣像你。
魯我伺候你,我的孩子再伺候你生的少爺們。這是我的報應,我的報應。
樸你靜一靜。把腦子放清醒點。你不要以為我的心是死了,你以為一個人做了一件于心
不忍的是就會忘了么?你看這些家俱都是比從前頂喜歡的動向,多少年我總是留著,為著紀
念你。
魯(低頭)哦。
樸你的生日--四月十八--每年我總記得。一切都照著你是正式嫁過周家的人看,
甚至于你因為生萍兒,受了病,總要關窗戶,這些習慣我都保留著,為的是不忘你,禰補我
的罪過。
魯(嘆一口氣)現在我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,這些傻話請你不必說了。
樸那更好了。那么我見可以明明白白地談一談。
魯不過我覺得沒有什么可談的。
樸話很多。我看你的性情好像沒有大改,--魯貴像是個很不老實的人。
魯你不明白。他永遠不會知道的。
樸那雙方面都好。再有,我要問你的,你自己帶走的兒子在哪兒?
魯他在你的礦上做工。
樸我問,他現在在哪兒?
魯就在門房等著見你呢。
樸什么?魯大海?他!我的兒子?
魯他的腳趾頭因為你的不小心,現在還是少一個的。
樸(冷笑)這么說,我自己的骨肉在礦上鼓勵罷工,反對我!
魯他跟你現在完完全全是兩樣的人。
樸(沉靜)他還是我的兒子。
魯你不要以為他還會認你做父親。
樸(忽然)好!痛痛快快地!你現在要多少錢吧?
魯什么?
樸留著你養老。
魯(苦笑)哼,你還以為我是故意來敲詐你,才來的么?
樸也好,我們暫且不提這一層。那么,我先說我的意思。你聽著,魯貴我現在要辭退的
,四鳳也要回家。不過--
魯你不要怕,你以為我會用這種關系來敲詐你么?你放心,我不會的。大后天我就會帶
四鳳回到我原來的地方。這是一場夢,這地方我絕對不會再住下去。
樸好得很,那么一切路費,用費,都歸我擔負。
魯什么?
樸這于我的心也安一點。
魯你?(笑)三十年我一個人都過了,現在我反而要你的錢?
樸好,好,好,那么你現在要什么?
魯(停一停)我,我要點東西。
樸什么?說吧?
魯(淚滿眼)我--我只要見見我的萍兒。
樸你想見他?
魯嗯,他在哪兒?
樸他現在在樓上陪著他的母親看病。我叫他,他就可以下來見你。不過是--
魯不過是什么?
樸他很大了。
魯(追憶)他大概是二十八了吧?我記得他比大海只大一歲。
樸并且他以為他母親早就死了的。
魯哦,你以為我會哭哭啼啼地叫他認母親么?我不會那么傻的。我難道不知道這樣的母
親只給自己的兒子丟人么?我明白他的地位,他的教育,不容他承認這樣的母親。這些年我
也學乖了,我只想看看他,他究竟是我生的孩子。你不要怕,我就是告訴他,白白地增加他
的煩惱,他自己也不愿意認我的。
樸那么,我們就這樣解決了。我叫他下來,你看一看他,以后魯家的人永遠不許再到周
家來。
魯好,希望這一生不至于再見你。
樸(由衣內取出皮夾的支票簽好)很好,這胡思亂想一張五千塊錢的支票,你可以先拿
去用。算是擬補我一點罪過。
魯(接過支票)謝謝你。(慢慢撕碎支票)
樸侍萍。
魯我這些年的苦不是你那錢就算得清的。
樸可是你--
〔外面爭吵聲。魯大海的聲音:“放開我,我要進去。”三四個男仆聲:“不成
,不成,老爺睡覺呢。”門外有男仆等與大海的掙扎聲。
樸(走至中門)來人!(仆人由中門進)誰在吵?
仆人就是那個工人魯大海!他不講理,非見老爺不可。
樸哦。(沉吟)那你叫他進來吧。等一等,叫人到樓上請大少爺下樓,我有話問他。
仆人是,老爺。
〔仆人由中門下。
樸(向魯媽)侍萍,你不要太固執。這一點錢你不收下,將來你會后悔的。
魯(望著他,一句話也不說。)
〔仆人領著大海進,大海站在左邊,三四仆人立一旁。
大(見魯媽)媽,您還在這兒?
樸(打量魯大海)你叫什么名字?
大(大笑)董事長,您不要向我擺架子,您難道不知道我是誰么?
樸你?我只知道你是罷工鬧得最兇的工人代表。
大對了,一點兒也不錯,所以才來拜望拜望您。
樸你有什么事吧?
大董事長當然知道我是為什么來的。
樸(搖頭)我不知道。
大我們老遠從礦上來,今天我又在您府上大門房里從早上六點鐘一直等到現在,我就是
要問問董事長,對于我么工人的條件,究竟是允許不允許?
樸哦,那么--那么,那三個代表呢?
大我跟你說吧,他們現在正在聯絡旁的工會呢。
樸哦,--他們沒告訴旁的事情么?
大告訴不告訴于你沒有關系。--我問你,你的意思,忽而軟,忽而硬,究竟是怎么回
子?
〔周萍由飯廳上,見有人,即想退回。
樸(看萍)不要走,萍兒!(視魯媽,魯媽知萍為其子,眼淚汪汪地望著他。)
萍是,爸爸。
樸(指身側)萍兒,你站在這兒。(向大海)你這么只憑意氣是不能交涉事情的。
大哼,你們的手段,我都明白。你們這樣拖延時候不姑是想去花錢收買少數不要臉的敗
類,暫時把我們騙在這兒。
樸你的見地也不是沒有道理。
大可是你完全錯了。我們這次罷工是有團結的,有組織的。我們代表這次來并不是來求
你們。你聽清楚,不求你們。你們允許就允許;不允許,我們一直罷工到底,我們知道你們
不到兩個月整個地就要關門的。
樸你以為你們那些代表們,那些領袖們都可靠嗎?
大至少比你們只認識洋錢的結合要可靠得多。
樸那么我給你一件東西看。
〔樸園在桌上找電報,仆人遞給他;此時周沖偷偷由左書房進,在旁偷聽。
樸(給大海電報)這是昨天從礦上來的電報。
大(拿過去看)什么?他們又上工了。(放下電報)不會,不會。
樸礦上的工人已經在昨天早上復工,你當代表的反而不知道么?
大(驚,怒)怎么礦上警察開槍打死三十個工人就白打了么?(又看電報,忽然笑起來
)哼,這是假的。你們自己假作的電報來離間我們的。(笑)哼,你們這種卑鄙無賴的行為
!
萍(忍不住)你是誰?敢在這兒胡說?
樸萍兒!沒有你的話。(低聲向大海)你就這樣相信你那同來的代表么?
大你不用多說,我明白你這些話的用意。
樸好,那我把那復工的合同給你瞧瞧。
大(笑)你不要騙小孩子,復工的合同沒有我們代表的簽字是不生效力的。
樸哦,(向仆)合同!(仆由桌上拿合同遞他)你看,這是他們三個人簽字的合同。
大(看合同)什么?(慢慢地,低聲)他們三個人簽了字。他們怎么會不告訴我就簽了
字呢?他們就這樣把我不理啦?
樸對了,傻小子,沒有經驗只會胡喊是不成的。
大那三個代表呢?
樸昨天晚車就回去了。
大(如夢初醒)他們三個就騙了我了,這三個沒有骨頭的東西,他們就把礦上的工人們
賣了。哼,你們這些不要臉的董事長,你們的錢這次又靈了。
萍(怒)你混帳!
樸不許多說話。(回頭向大海)魯大海,你現在沒有資格跟我說話--礦上已經把你開
除了。
大開除了?
沖爸爸,這是不公平的。
樸(向沖)你少多嘴,出去!(沖由中門走下)
大哦,好,好,(切齒)你的手段我早就領教過,只要你能弄錢,你什么都做得出來。
你叫警察殺了礦上許多工人,你還--
樸你胡說!
魯(至大海前)別說了,走吧。
大哼,你的來歷我都知道,你從前在哈爾濱包修江橋,故意在叫江堤出險--
樸(低聲)下去!
〔仆人等啦他,說“走!走!”
大(對仆人)你們這些混帳東西,放開我。我要說,你故意淹死了二千二百個小工,每
一個小工的性命你扣三百塊錢!姓周的,你發的是絕子絕孫的昧心財!你現在還--
萍(忍不住氣,走到大海面前,重重地大他兩個嘴巴。)你這種混帳東西!(大海立刻
要還手,倒是被周宅的仆人們拉住。)打他。
大(向萍高聲)你,你(正要罵,仆人一起打大海。大海頭流血。魯媽哭喊著護大海。
)
樸(厲聲)不要打人!(仆人們停止打大海,仍拉著大海的手。)
大放開我,你們這一群強盜!
萍(向仆人)把他拉下去。
魯(大哭起來)哦,這真是一群強盜!(走至萍前,抽咽)你是萍,--憑,--憑什
么打我的兒子?
萍你是誰?
魯我是你的--你打的這個人的媽。
大媽,別理這東西,您小心吃了他們的虧。
魯(呆呆地看著萍的臉,忽而又大哭起來)大海,走吧,我們走吧。(抱著大海受傷的
頭哭。)
萍(過意不去地)父親。
樸你太魯莽了。
萍可是這個人不應該亂侮辱父親的名譽啊。
〔半晌。
樸克大夫給你母親看過了么?
萍看完了,沒有什么。
樸哦,(沉吟,忽然)來人!
〔仆人由中門上。
樸你告訴太太,叫她把魯貴跟四鳳的工錢算清楚,我已經把他們辭了。
仆人是,老爺。
怎么?他們兩個怎么樣了?
樸你不知道剛才這個工人也姓魯,他就是四鳳的哥哥么?
萍哦,這個人就是四鳳的哥哥?不過,爸爸--
樸(向下人)跟太太說,叫帳房跟魯貴同四鳳多算兩個月的工錢,叫他們今天就去。去
吧。
〔仆人由飯廳下。
萍爸爸,不過四鳳同魯貴在家里都很好。很忠誠的。
樸哦,(呵欠)我很累了。我預備到書房歇一下。你叫他們送一碗濃一點的普洱茶來。
萍是,爸爸。
〔樸園由書房下。
萍(嘆一口氣)嗨!(急由中門下,沖適由中門上。)
沖(著急地)哥哥,四鳳呢?
萍我不知道。
沖是父親要辭退四鳳么?
萍嗯,還有魯貴。
沖即使她的哥哥得罪了父親,我們不是把人家打了么?為什么欺負這么一個女孩子干什
么?
萍你可問父親去。
沖這太不講理了。
萍我也這樣想。
沖父親在哪兒?
萍在書房里。
〔沖走至書房,萍在屋里踱來踱去。四鳳由中門走進,顏色蒼白,淚還垂在眼角
。
萍(忙走至四鳳前)四鳳,我對不起你,我實在不認識他。
四(用手搖一搖,滿腹說不出的話。)
萍可是你哥哥也不應該那樣亂說話。
四不必提了,錯得很。(即向飯廳去)
萍你干什么去?
四我收拾我自己的東西去。再見吧,明天你走,我怕不能見你了。
萍不,你不要去。(攔住她)
四不,不,你放開我。你不知道我們已經叫你們辭了么?
萍(難過)鳳,你--你饒恕我么?
四不,你不要這樣。我并不怨你,我知道早晚是有這么一天的,不過,今天晚上你千萬
不要來找我。
萍可是,以后呢?
四那--再說吧!
萍不,四鳳,我要見你,今天晚上,我一定要見你,我有許多話要同你說。四鳳,你…
四不,無論如何,你不要來。
萍那你想旁的法子來見我。
四沒有旁的法子。你難道看不出這是什么情形么?
萍要這樣,我是一定要來的。
四不,不,你不要胡鬧,你千萬不……
〔繁漪由飯廳上。
四哦,太太。
繁你們在那而啊!(向四鳳)等一回,你的父親叫電燈匠就回來。什么東西,我可以交
給他帶回去。也許我派人跟你送去--你家住在什么地方?
四杏花巷十號。
繁你不要難過,沒事可以常來找我。送你的衣服,我回頭叫人送到你那里去。是杏花巷
十號吧?
四是,謝謝太太。
〔魯媽在外面叫“四鳳!四鳳!”
四媽,我在這兒。
〔魯媽由中門上。
魯四鳳,收拾收拾零碎的東西,我們先走吧。快下大雨了。
〔風聲,雷聲漸起。
四是,媽媽。
魯(向繁漪)太太,我們走了。(向四鳳)四鳳,你跟太太謝謝。
四(向太太請安)太太,謝謝!(含著眼淚看萍,萍緩緩地轉過頭去。)
〔魯媽與四鳳由中門下,風雷聲更大。
繁萍,你剛才同四鳳說的什么?
萍你沒有權利問。
繁萍,你不要以為她會了解你。
萍這是什么意思?
繁你不要再騙我,我問你,你說要到哪兒去?
萍用不著你問。請你自己放尊重一點。
繁你說,你今天晚上預備上哪兒去?
萍我--(突然)我找她。你怎么樣?
繁(恫嚇地)你知道她是誰,你是誰么?
萍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我現在真喜歡她,她也喜歡我。過去這些日子,我知道你早明白
的很,現在你既然愿意說破,我當然不必瞞你。
繁你受過這樣高等教育的人現在同這么一個底下人的女兒,這是一個下等女人--
萍(爆烈)你胡說!你不配說她下等,你不配,她不像你,她--
繁(冷笑)小心,小心!你不要把一個失望的女人逼得太狠了,她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
的。
萍我已經打算好了。
繁好,你去吧!小心,現在(望窗外,自語,暗示著惡兆地)風暴就要起來了!
萍(領悟地)謝謝你,我知道。
〔樸園由書房上。
樸你們在這兒說什么?
萍我正跟母親說剛才的事呢。
樸他們走了么?
繁走了。
樸繁漪,沖兒又叫我說哭了,你叫他出來,安慰安慰他。
繁(走到書房門口)沖兒!沖兒!(不聽見里面答應的聲音,便走進去。)
〔外面風雷聲大作。
樸(走到窗前望外面,風聲甚烈,花盆落地大碎的聲音。)萍兒,花盆叫大風吹倒了,
你叫下人快把這窗關上。大概是暴風雨就要下來了。
萍是,爸爸!(由中門下)
〔樸園站在窗前,望著外面的閃電。
午飯后,天氣更陰沉,更郁熱。低沉潮濕的空氣,使人異常煩躁……
……周樸園:(點著一支呂宋煙,看見桌上的雨衣,向侍萍)這是太太找出來的雨衣么?
魯侍萍:(看著他)大概是的。
周樸園:不對,不對,這都是新的。我要我的舊雨衣,你回頭跟太太說。
魯侍萍:嗯。
周樸園:(看她不走))你不知道這間房子底下人不準世森返隨便進來么?
魯侍萍:不知道,老爺。
周樸園:你是新來的下人?
魯侍萍:不是的,我找我的女兒來的。
周樸園:你的女兒?
魯侍萍:四鳳是我的女兒。
周樸園:那你走錯屋子了。
魯侍萍:哦。——老爺沒有事了?
周樸園:(指窗)窗戶誰叫打開的?
魯侍萍:哦。(很自然地走到窗前,關上窗戶,慢慢地走向中門)。
周樸園:(看她關好窗門,忽然覺得她很奇怪)你站一站。
創作背景:
1930年9月,曹禺從天津南開大學考入清華大學外文系插入二年級就讀。他從小就喜愛戲劇,曾積極參加劇社演出京劇《打漁殺家》和易卜生的《玩偶之家》等話劇。對戲劇的酷愛使他產生要寫一部大戲搜饑的強烈愿望,他開始根據自己多年的親身經歷和見聞,構思話劇《雷雨》。
1931年,“九·一八事變”爆發,清華大學的學生們組織起抗日宣傳隊,曹禺擔任了宣傳隊長。他和宣傳隊的同學們坐火車到保定去宣傳。在火車春戚上遇到了一位姓趙的魁梧大漢,是長辛店鐵廠的工人。
曹禺從心里欽佩這位工人的愛國之心,他想起自己正在構思的話劇《雷雨》,便有了《雷雨》中魯大海的人物形象。幾經揣摩構思,又用了6個月全神貫注地寫作,曹禺終于完成了《雷雨》的最初創作。1934年7月,《雷雨》首次發表于《文學季刊》1卷第3期。
〔仆人下。樸園點著一枝呂宋煙,看見桌上的雨衣。
樸 (向魯媽)這是太太找出來的雨衣嗎?
魯 (看著他)大概是的。
樸 (拿起看看)不對,不對,這都是新的。我要我的就雨衣,你回頭跟太太說。
魯 嗯。
樸 (看她不走)你不知道這間房子底下人不準隨便進來么?
魯 (看著他)不知道,老爺。
樸 你是新來的下人?
魯 不是的,我找我的女兒來的。
樸 你的女兒?
魯 四鳳是我的女兒。
樸 那你走錯屋子了。
魯 哦。--老爺沒有事了?
樸 (指窗)窗戶誰叫打開的?
魯 哦。(很自然地走到窗戶,關上窗戶,慢慢地走向中門。)
樸 (看她關好窗門,忽然覺得她很奇怪)你站一站,(魯媽停)你--你貴姓?
魯 我姓魯。
樸 姓魯。你的口音不像北方人。
魯 對了,我不是,我是江蘇的。
樸 你慶陪好像有點無錫口音。
魯 我自小就在無錫長大的。
樸 (沉思)無錫?嗯,無錫(忽而)你在無錫是什么時候?
魯 光緒二十年,離現在有三十多年了。
樸 哦,三十年前你在無錫?
魯 是的,三十多年前呢,那時候我記得我們還沒有用洋火呢。
樸 (沉思)三十多年前,是的,很遠啦,我想想,我大概是二十多歲的時候。那時候我
還在無錫呢。
魯 老爺是那個地方的人?
樸 嗯,(沉吟)無錫是個好地方。
魯 哦,好地方。
樸 你三十年前在無錫么?
魯 是,老爺。
樸 三十年前,在無錫有一件很出名的事情--
魯 哦。
樸 你知道么?
魯 也許記得,不知道老爺說的是哪一件?
樸 哦,很遠的,提起來大家都忘了。
魯 說不定,也許記得的。
樸 我問過許多那個時候到過無錫的人,我想打聽打聽。可是呢個時候在無錫的人,到現
在不是老了就是死了,活著的多半是不知道的,或者忘了。
魯 如若老爺想打聽的話,無論什么事,無錫那邊我還有認識的人,雖然許久不通音信,
托他們打聽點事情總還可以的。
樸 我派人到無錫打聽過。--不過也許湊巧你會知道。三十年前在無錫有一家姓梅的。
魯 姓梅的?
樸 梅家的一個年輕小姐,很賢慧,也很規矩,有一天夜敏則里,忽然地投水死了,后來,后
來,--你知道么?
魯 不敢說。
樸 哦。
魯 我倒認識一個年輕的姑娘姓梅的。
樸 哦?你看。
魯 可是她不是小姐,她也不賢慧,并且聽說是不大規矩的。
樸 也許,也許你弄錯了,不過你不妨看。
魯 這個梅姑娘倒是有一天晚上跳的河,可是不是一個,她手里抱著一個剛生下三天的男
孩。聽人說她生前是不規矩的。
樸 (苦痛)哦!
魯 這是個下等人,不很守本分的。聽說她跟那時周公館的少爺有點不清白,生了兩個兒
子。生了第二個,才過三天,忽然周少爺不要了她,大孩子就放在周公館,剛生的孩子抱在
懷里,在年三十夜里投河死的。
樸 (汗涔涔地)哦。
魯 她不是小姐,她是無錫周公館梅媽的女兒,她叫侍萍。
樸 (抬起頭來)你姓什么?
魯 我姓魯,老爺。
樸 (喘出一口氣,沉思地)侍萍,侍萍,對了。這個女孩子的尸首,說是有一個窮人見
著埋了。你可以打聽得她的墳在哪兒么?
魯 老爺問這些閑事干什么?
樸 這個人跟我們有點親戚。
魯 親戚?
樸 嗯,--我們想把她的墳墓修一修。
魯 哦--那用不著了。
樸 怎么?
魯 這個人現在還活著。
樸 (驚愕)什么?
魯 她沒有死。
樸 她還在?不會吧?我看見她河邊上的衣服,里面有她的絕命書。
魯 不過她被一個慈善的人救活了。
樸 哦,救活啦?
魯 以后無錫的人是沒見著她,以為她那夜晚死了。
樸 那么,她呢?
魯 一個人在外鄉活著。
樸 那個小孩呢?
魯 也活著。
樸 (忽然立起)你是誰?
魯 我是這兒四鳳的媽,老爺。
樸 哦。
魯 她現在老了,嫁給一個下等人,又生了個女孩,境況很不好。
樸 你知道她現在在哪兒?
魯 我前幾天還見著她!
樸 什么?她就在這兒?此地?
魯 嗯,就在此地。
樸 哦!
魯 老爺,你想見一見她么?
樸 不,不,謝謝你。
魯 她的命很苦。離開了周家,周家少爺就娶了一位有錢有門第的小姐。她一個單身人,
無親無故,帶著一個孩子在外鄉什么事都做,討飯,縫衣服,當老媽,在學校里伺候人。
樸 她為什么不再找到周家?
魯 大概她是不愿意吧?為著她自己的孩子,她嫁過兩次。橋差棚
樸 以后她又嫁過兩次?
魯 嗯,都是很下等的人。她遇人都很不如意,老爺想幫一幫她么?
樸 好,你先下去。讓我想一想。
魯 老爺,沒有事了?(望著樸園,眼淚要涌出)老爺,您那雨衣,我怎么說?
樸 你去告訴四鳳,叫她把我樟木箱子里那件舊雨衣拿出來,順便把那箱子里的幾件舊襯
衣也撿出來。
魯 舊襯衣?
樸 你告訴她在我那頂老的箱子里,紡綢的襯衣,沒有領子的。
魯 老爺那種紡綢襯衣不是一共有五件?您要哪一件?
樸 要哪一件?
魯 不是有一件,在右袖襟上有個燒破的窟窿,后來用絲線繡成一朵梅花補上的?還有一
件,--
樸 (驚愕)梅花?
魯 還有一件綢襯衣,左袖襟也繡著一朵梅花,旁邊還繡著一個萍字。還有一件,--
樸 (徐徐立起)哦,你,你,你是--
魯 我是從前伺候過老爺的下人。
樸 哦,侍萍!(低聲)怎么,是你?
魯 你自然想不到,侍萍的相貌有一天也會老得連你都不認識了。
樸 你--侍萍?(不覺地望望柜上的相片,又望魯媽。)
魯 樸園,你找侍萍么?侍萍在這兒。
樸 (忽然嚴厲地)你來干什么?
魯 不是我要來的。
樸 誰指使你來的?
魯 (悲憤)命!不公平的命指使我來的。
樸 (冷冷地)三十年的工夫你還是找到這兒來了。
魯 (憤怨)我沒有找你,我沒有找你,我以為你早死了。我今天沒想到到這兒來,這是
天要我在這兒又碰見你。
樸 你可以冷靜點。現在你我都是有子女的人,如果你覺得心里有委屈,這么大年級,我
們先可以不必哭哭啼啼的。
魯 哭?哼,我的眼淚早哭干了,我沒有委屈,我有的是恨,是悔,是三十年一天一天我
自己受的苦。你大概已經忘了你做的事了!三十年前,過年三十的晚上我生下你的第二個兒
子才三天,你為了要趕緊娶那位有錢有門第的小姐,你們逼著我冒著大雪出去,要我離開你
們周家的門。
樸 從前的恩怨, 過了幾十年,又何必再提呢?
魯 那是因為周大少爺一帆風順,現在也是社會上的好人物。可是自從我被你們家趕出來
以后,我沒有死成,我把我的母親可給氣死了,我親生的兩個孩子你們家里逼著我留在你們
家里。
樸 你的第二個孩子你不是已經抱走了么?
魯 那是你們老太太看著孩子快死了,才叫我抱走的。(自語)哦,天哪,我覺得我像在
做夢。
樸 我看過去的事不必再提起來吧。
魯 我要提,我要提,我悶了三十年了!你結了婚,就搬了家,我以為這一輩子也見不著
你了;誰知道我自己的孩子個個命定要跑到周家來,又做我從前在你們家做過的事。
樸 怪不得四鳳這樣像你。
魯 我伺候你,我的孩子再伺候你生的少爺們。這是我的報應,我的報應。
樸 你靜一靜。把腦子放清醒點。你不要以為我的心是死了,你以為一個人做了一件于心
不忍的是就會忘了么?你看這些家俱都是比從前頂喜歡的動向,多少年我總是留著,為著紀
念你。
魯 (低頭)哦。
樸 你的生日--四月十八--每年我總記得。一切都照著你是正式嫁 過周家的人看,
甚至于你因為生萍兒,受了病,總要關窗戶,這些習慣我都保留著,為的是不忘你,禰補我
的罪過。
魯 (嘆一口氣)現在我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,這些傻話請你不必說了。
樸 那更好了。那么我見可以明明白白地談一談。
魯 不過我覺得沒有什么可談的。
樸 話很多。我看你的性情好像沒有大改,--魯貴像是個很不老實的人。
魯 你不明白。他永遠不會知道的。
樸 那雙方面都好。再有,我要問你的,你自己帶走的兒子在哪兒?
魯 他在你的礦上做工。
樸 我問,他現在在哪兒?
魯 就在門房等著見你呢。
樸 什么?魯大海?他!我的兒子?
魯 他的腳趾頭因為你的不小心,現在還是少一個的。
樸 (冷笑)這么說,我自己的骨肉在礦上鼓勵罷工,反對我!
魯 他跟你現在完完全全是兩樣的人。
樸 (沉靜)他還是我的兒子。
魯 你不要以為他還會認你做父親。
樸 (忽然)好!痛痛快快地!你現在要多少錢吧?
魯 什么?
樸 留著你養老。
魯 (苦笑)哼,你還以為我是故意來敲詐你,才來的么?
樸 也好,我們暫且不提這一層。那么,我先說我的意思。你聽著,魯貴我現在要辭退的
,四鳳也要回家。不過--
魯 你不要怕,你以為我會用這種關系來敲詐你么?你放心,我不會的。大后天我就會帶
四鳳回到我原來的地方。這是一場夢,這地方我絕對不會再住下去。
樸 好得很,那么一切路費,用費,都歸我擔負。
魯 什么?
樸 這于我的心也安一點。
魯 你?(笑)三十年我一個人都過了,現在我反而要你的錢?
樸 好,好,好,那么你現在要什么?
魯 (停一停)我,我要點東西。
樸 什么?說吧?
魯 (淚滿眼)我--我只要見見我的萍兒。
樸 你想見他?
魯 嗯,他在哪兒?
樸 他現在在樓上陪著他的母親看病。我叫他,他就可以下來見你。不過是--
魯 不過是什么?
樸 他很大了。
魯 (追憶)他大概是二十八了吧?我記得他比大海只大一歲。
樸 并且他以為他母親早就死了的。
魯 哦,你以為我會哭哭啼啼地叫他認母親么?我不會那么傻的。我難道不知道這樣的母
親只給自己的兒子丟人么?我明白他的地位,他的教育,不容他承認這樣的母親。這些年我
也學乖了,我只想看看他,他究竟是我生的孩子。你不要怕,我就是告訴他,白白地增加他
的煩惱,他自己也不愿意認我的。
樸 那么,我們就這樣解決了。我叫他下來,你看一看他,以后魯家的人永遠不許再到周
家來。
魯 好,希望這一生不至于再見你。
樸 (由衣內取出皮夾的支票簽好)很好,這胡思亂想一張五千塊錢的支票,你可以先拿
去用。算是擬補我一點罪過。
魯 (接過支票)謝謝你。(慢慢撕碎支票)
樸 侍萍。
魯 我這些年的苦不是你那錢就算得清的。
樸 可是你--
〔外面爭吵聲。魯大海的聲音:“放開我,我要進去。”三四個男仆聲:“不成
,不成,老爺睡覺呢。”門外有男仆等與大海的掙扎聲。
樸 (走至中門)來人!(仆人由中門進)誰在吵?
仆人 就是那個工人魯大海!他不講理,非見老爺不可。
樸 哦。(沉吟)那你叫他進來吧。等一等,叫人到樓上請大少爺下樓,我有話問他。
仆人 是,老爺。
〔仆人由中門下。
樸 (向魯媽)侍萍,你不要太固執。這一點錢你不收下,將來你會后悔的。
魯 (望著他,一句話也不說。)
〔仆人領著大海進,大海站在左邊,三四仆人立一旁。
大 (見魯媽)媽,您還在這兒?
樸 (打量魯大海)你叫什么名字?
大 (大笑)董事長,您不要向我擺架子,您難道不知道我是誰么?
樸 你?我只知道你是罷工鬧得最兇的工人代表。
大 對了,一點兒也不錯,所以才來拜望拜望您。
樸 你有什么事吧?
大 董事長當然知道我是為什么來的。
樸 (搖頭)我不知道。
大 我們老遠從礦上來,今天我又在您府上大門房里從早上六點鐘一直等到現在,我就是
要問問董事長,對于我么工人的條件,究竟是允許不允許?
樸 哦,那么--那么,那三個代表呢?
大 我跟你說吧,他們現在正在聯絡旁的工會呢。
樸 哦,--他們沒告訴旁的事情么?
大 告訴不告訴于你沒有關系。--我問你,你的意思,忽而軟,忽而硬,究竟是怎么回
子?
〔周萍由飯廳上,見有人,即想退回。
樸 (看萍)不要走,萍兒!(視魯媽,魯媽知萍為其子,眼淚汪汪地望著他。)
萍 是,爸爸。
樸 (指身側)萍兒,你站在這兒。(向大海)你這么只憑意氣是不能交涉事情的。
大 哼,你們的手段,我都明白。你們這樣拖延時候不姑是想去花錢收買少數不要臉的敗
類,暫時把我們騙在這兒。
樸 你的見地也不是沒有道理。
大 可是你完全錯了。我們這次罷工是有團結的,有組織的。我們代表這次來并不是來求
你們。你聽清楚,不求你們。你們允許就允許;不允許,我們一直罷工到底,我們知道你們
不到兩個月整個地就要關門的。
樸 你以為你們那些代表們,那些領袖們都可靠嗎?
大 至少比你們只認識洋錢的結合要可靠得多。
樸 那么我給你一件東西看。
〔樸園在桌上找電報,仆人遞給他;此時周沖偷偷由左書房進,在旁偷聽。
樸 (給大海電報)這是昨天從礦上來的電報。
大 (拿過去看)什么?他們又上工了。(放下電報)不會,不會。
樸 礦上的工人已經在昨天早上復工,你當代表的反而不知道么?
大 (驚,怒)怎么礦上警察開槍打死三十個工人就白打了么?(又看電報,忽然笑起來
)哼,這是假的。你們自己假作的電報來離間我們的。(笑)哼,你們這種卑鄙無賴的行為
!
萍 (忍不住)你是誰?敢在這兒胡說?
樸 萍兒!沒有你的話。(低聲向大海)你就這樣相信你那同來的代表么?
大 你不用多說,我明白你這些話的用意。
樸 好,那我把那復工的合同給你瞧瞧。
大 (笑)你不要騙小孩子,復工的合同沒有我們代表的簽字是不生效力的。
樸 哦,(向仆)合同!(仆由桌上拿合同遞他)你看,這是他們三個人簽字的合同。
大 (看合同)什么?(慢慢地,低聲)他們三個人簽了字。他們怎么會不告訴我就簽了
字呢?他們就這樣把我不理啦?
樸 對了,傻小子,沒有經驗只會胡喊是不成的。
大 那三個代表呢?
樸 昨天晚車就回去了。
大 (如夢初醒)他們三個就騙了我了,這三個沒有骨頭的東西,他們就把礦上的工人們
賣了。哼,你們這些不要臉的董事長,你們的錢這次又靈了。
萍 (怒)你混帳!
樸 不許多說話。(回頭向大海)魯大海,你現在沒有資格跟我說話--礦上已經把你開
除了。
大 開除了?
沖 爸爸,這是不公平的。
樸 (向沖)你少多嘴,出去!(沖由中門走下)
大 哦,好,好,(切齒)你的手段我早就領教過,只要你能弄錢,你什么都做得出來。
你叫警察殺了礦上許多工人,你還--
樸 你胡說!
魯 (至大海前)別說了,走吧。
大 哼,你的來歷我都知道,你從前在哈爾濱包修江橋,故意在叫江堤出險--
樸 (低聲)下去!
〔仆人等啦他,說“走!走!”
大 (對仆人)你們這些混帳東西,放開我。我要說,你故意淹死了二千二百個小工,每
一個小工的性命你扣三百塊錢!姓周的,你發的是絕子絕孫的昧心財!你現在還--
萍 (忍不住氣,走到大海面前,重重地大他兩個嘴巴。)你這種混帳東西!(大海立刻
要還手,倒是被周宅的仆人們拉住。)打他。
大 (向萍高聲)你,你(正要罵,仆人一起打大海。大海頭流血。魯媽哭喊著護大海。
)
樸 (厲聲)不要打人!(仆人們停止打大海,仍拉著大海的手。)
大 放開我,你們這一群強盜!
萍 (向仆人)把他拉下去。
魯 (大哭起來)哦,這真是一群強盜!(走至萍前,抽咽)你是萍,--憑,--憑什
么打我的兒子?
萍 你是誰?
魯 我是你的--你打的這個人的媽。
大 媽,別理這東西,您小心吃了他們的虧。
魯 (呆呆地看著萍的臉,忽而又大哭起來)大海,走吧,我們走吧。(抱著大海受傷的
頭哭。)
萍 (過意不去地)父親。
樸 你太魯莽了。
萍 可是這個人不應該亂侮辱父親的名譽啊。
〔半晌。
樸 克大夫給你母親看過了么?
萍 看完了,沒有什么。
樸 哦,(沉吟,忽然)來人!
〔仆人由中門上。
樸 你告訴太太,叫她把魯貴跟四鳳的工錢算清楚,我已經把他們辭了。
仆人 是,老爺。
怎么?他們兩個怎么樣了?
樸 你不知道剛才這個工人也姓魯,他就是四鳳的哥哥么?
萍 哦,這個人就是四鳳的哥哥?不過,爸爸--
樸 (向下人)跟太太說,叫帳房跟魯貴同四鳳多算兩個月的工錢,叫他們今天就去。去
吧。
〔仆人由飯廳下。
萍 爸爸,不過四鳳同魯貴在家里都很好。很忠誠的。
樸 哦,(呵欠)我很累了。我預備到書房歇一下。你叫他們送一碗濃一點的普洱茶來。
萍 是,爸爸。
〔樸園由書房下。
萍 (嘆一口氣)嗨!(急由中門下,沖適由中門上。)
沖 (著急地)哥哥,四鳳呢?
萍 我不知道。
沖 是父親要辭退四鳳么?
萍 嗯,還有魯貴。
沖 即使她的哥哥得罪了父親,我們不是把人家打了么?為什么欺負這么一個女孩子干什
么?
萍 你可問父親去。
沖 這太不講理了。
萍 我也這樣想。
沖 父親在哪兒?
萍 在書房里。
〔沖走至書房,萍在屋里踱來踱去。四鳳由中門走進,顏色蒼白,淚還垂在眼角
。
萍 (忙走至四鳳前)四鳳,我對不起你,我實在不認識他。
四 (用手搖一搖,滿腹說不出的話。)
萍 可是你哥哥也不應該那樣亂說話。
四 不必提了,錯得很。(即向飯廳去)
萍 你干什么去?
四 我收拾我自己的東西去。再見吧,明天你走,我怕不能見你了。
萍 不,你不要去。(攔住她)
四 不,不,你放開我。你不知道我們已經叫你們辭了么?
萍 (難過)鳳,你--你饒恕我么?
四 不,你不要這樣。我并不怨你,我知道早晚是有這么一天的,不過,今天晚上你千萬
不要來找我。
萍 可是,以后呢?
四 那--再說吧!
萍 不,四鳳,我要見你,今天晚上,我一定要見你,我有許多話要同你說。四鳳,你…
四 不,無論如何,你不要來。
萍 那你想旁的法子來見我。
四 沒有旁的法子。你難道看不出這是什么情形么?
萍 要這樣,我是一定要來的。
四 不,不,你不要胡鬧,你千萬不……
〔繁漪由飯廳上。
四 哦,太太。
繁 你們在那而啊!(向四鳳)等一回,你的父親叫電燈匠就回來。什么東西,我可以交
給他帶回去。也許我派人跟你送去--你家住在什么地方?
四 杏花巷十號。
繁 你不要難過,沒事可以常來找我。送你的衣服,我回頭叫人送到你那里去。是杏花巷
十號吧?
四 是,謝謝太太。
〔魯媽在外面叫“四鳳!四鳳!”
四 媽,我在這兒。
〔魯媽由中門上。
魯 四鳳,收拾收拾零碎的東西,我們先走吧。快下大雨了。
〔風聲,雷聲漸起。
四 是,媽媽。
魯 (向繁漪)太太,我們走了。(向四鳳)四鳳,你跟太太謝謝。
四 (向太太請安)太太,謝謝!(含著眼淚看萍,萍緩緩地轉過頭去。)
〔魯媽與四鳳由中門下,風雷聲更大。
繁 萍,你剛才同四鳳說的什么?
萍 你沒有權利問。
繁 萍,你不要以為她會了解你。
萍 這是什么意思?
繁 你不要再騙我,我問你,你說要到哪兒去?
萍 用不著你問。請你自己放尊重一點。
繁 你說,你今天晚上預備上哪兒去?
萍 我--(突然)我找她。你怎么樣?
繁 (恫嚇地)你知道她是誰,你是誰么?
萍 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我現在真喜歡她,她也喜歡我。過去這些日子,我知道你早明白
的很,現在你既然愿意說破,我當然不必瞞你。
繁 你受過這樣高等教育的人現在同這么一個底下人的女兒,這是一個下等女人--
萍 (爆烈)你胡說!你不配說她下等,你不配,她不像你,她--
繁 (冷笑)小心,小心!你不要把一個失望的女人逼得太狠了,她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
的。
萍 我已經打算好了。
繁 好,你去吧!小心,現在(望窗外,自語,暗示著惡兆地)風暴就要起來了!
萍 (領悟地)謝謝你,我知道。
〔樸園由書房上。
樸 你們在這兒說什么?
萍 我正跟母親說剛才的事呢。
樸 他們走了么?
繁 走了。
樸 繁漪,沖兒又叫我說哭了,你叫他出來,安慰安慰他。
繁 (走到書房門口)沖兒!沖兒!(不聽見里面答應的聲音,便走進去。)
〔外面風雷聲大作。
樸 (走到窗前望外面,風聲甚烈,花盆落地大碎的聲音。)萍兒,花盆叫大風吹倒了,
你叫下人快把這窗關上。大概是暴風雨就要下來了。
萍 是,爸爸!(由中門下)
〔樸園站在窗前,望著外面的閃電。收起